Scratch 的使命：培养创造性思维——专访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米切尔•瑞斯尼克教授

2016年6月，受英特尔教育梦想家计划的邀请，我来到美国开始了为期一周的学习和参观活动。期间，有幸拜访了一位老友——来自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的米切尔·瑞斯尼克（Mitchel Resnick）教授。他是“终身幼儿园”项目的负责人和Scratch软件及社区的灵魂人物，我们四年前曾在Scratch@MIT2012年会上相见。当时，Scratch在中国的推广还处于萌芽阶段，程序语言教学在全球范围内也远不及现在普及。四年过去了，我在成长，Scratch、STEAM教育、创客教育这些与程序设计教育相关的领域也在成长，甚至有一种井喷之势。老友重逢，让我们在和米切尔·瑞斯尼克先生——这位可爱的“大胡子叔叔”的畅谈中，看看Scratch是怎么来的，大家的愿景是怎样的，以及我们要向何处去。

吴俊杰：我是来自北京景山学校的一名Scratch用户，非常荣幸能够和我的偶像见面。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您。第一个问题是Scratch团队的使命是什么？特别是终身幼儿园团队的使命是什么？
米切尔·瑞斯尼克：我们的最高使命是帮助年轻人成长为有创造性思维的人。我们认为，当今的社会没有比有创造性思维更重要的了。因此，作为孩子来说，他们通过Scratch创新和分享，能够学会如何创造性地思考问题，系统化地提升自我以及团结协作，这都是在未来社会成功的重要技能。因此，这不仅仅是电脑编程，更是关乎于成为一名有创造性思维的人。我们认为那才是重要的。吴俊杰：这一点我非常赞同。我想，使用Scratch是实现新的想法的一个好的途径。能简单介绍一下Scratch软件的历史吗？
米切尔·瑞斯尼克：我们第一次推出Scratch是在9年前，也就是2007年。最新的版本是在3年前即2013年上线的。自从Scratch推出以来，全世界使用它的人越来越多。迄今已经有一千两百万注册用户。现在，每天都有两万多人加入我们。我们非常高兴地看到，在世界各地人们正在做着有创造性的事情。因为，虽然我们开发了Scratch，但用户在使用Scratch时也做出了让我们意想不到的事情。最让我们高兴的是，用户们展示出了他们的创造性，并且用Scratch分享了他们的创造。
吴俊杰：是的，对于创新者而言，Scratch就像在土壤中播撒了一粒种子，并且它还非常快速地生长。每个用户、每一天，都会有新的想法，他们也会参与到新的事物当中去。我非常羡慕您，我非常喜欢您的工作状态。
米切尔·瑞斯尼克：能够做自己非常喜欢的工作，我感到非常幸运。看到世界各地的孩子们，因为使用这个我开发的项目而享受其中，并且成长了，我感到非常满足。吴俊杰：之前我曾经阅读和翻译了您的很多文章，我注意到您也是乐高头脑风暴机器人（Mindstorms）的发明人之一。当年您做这个机器人项目的目的是什么？米切尔·瑞斯尼克：乐高机器人项目的目的和Scratch是相似的。这两个项目都是想要为孩子们创造机会去设计、去创造、去表达他们自己。Scratch是在电脑屏幕前的创造、创新。而乐高呢？是在真实世界中的创造。通过学习创造出新事物，他们变成有创造性思维的人。我认为，不论你是在现实世界（乐高机器人项目）还是网络世界（Scratch）中创新、创造，各种类型的创新都是我们支持的。吴俊杰：我注意到，您还研究了一款名为PicoCrickets的硬件。大概在八年前您来北京做了一个演讲，演示了这款硬件。我当时对它非常感兴趣，因为它的教学鼓励使用混合材料，而不只有乐高积木一种教具。我认为那个硬件是非常成功的，但是它现在已经买不到了。您能告诉我为什么吗？我真的非常喜欢它。
米切尔·瑞斯尼克：我们也很喜欢这个硬件。我们用这个硬件影响乐高公司生产了WeDo系列产品。所以，一旦乐高公司开始生产WeDo，我们帮助他们做了这个系列产品，我们就不再做那个产品了。但是目前我们正在研制与PicoCrickets相似的产品，我想未来我们会生产更多和PicoCrickets一样好的东西。
吴俊杰：这种硬件也会和Scratch一样开放源码吗？
米切尔·瑞斯尼克：是的，任何资源都是开放的。所以人们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来独立创造。吴俊杰：我真的希望PicoCrickets可以重新问世。我也非常喜欢给PicoCrickets编程的软件。
米切尔·瑞斯尼克：是的，软件名字叫是PicoBlocks，它和Scratch非常相似。它们几乎是同时问世的。
吴俊杰：App Inventor也和Scratch很相似，并且也是麻省理工学院开发的。它们之间又有什么联系呢？米切尔·瑞斯尼克：是的，这个团队是由麻省理工的另一个叫HalAbelson教授带领的。他致力于为移动设备开发软件。AppInventor也是受到Scratch的启发和影响，所以它的模块和Scratch非常像，不过他们专注于可以通过手机或移动设备来运行的产品。

吴俊杰：这是谢作如老师撰写的《S4A和互动媒体技术》一书，是一本在中国很受欢迎的创客教育教材。当我在麻省理工学院媒体实验室开会的时候，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收获就是接触到了大量的互动媒体技术。在未来，媒体实验室会不会和创客教育活动有联系呢？
米切尔·瑞斯尼克：麻省理工媒体实验室的目标和创客活动的目标是相似的，都希望为人们提供用科技展示自我的机会。所以，很多麻省理工媒体实验室的人参与到了创客活动中，去创新科技并且应用到创客社区中。所以我认为两者有非常密切的联系。
吴俊杰：我听到有一种说法是这样的——以前，对于媒体实验室的毕业生而言，如果一个项目不能在媒体实验室展示，那么它就是一个失败的项目。而现在，我们更希望将来媒体实验室的学生们会有他们自己的产品。米切尔·瑞斯尼克：我们的一些人已经这样做了。我的学生做了一个项目叫MakeyMakey，我也很喜欢。他们毕业的时候，就将这个项目转换成产品了，并且成立自己的公司。公司的负责人是两个人——Jay Silver 和EricRosenbaum。

吴俊杰：那他们公司在这个项目上盈利了吗？因为我知道这是一个开放源码的硬件，并且用Arduino完成了最初的原型设计。
米切尔·瑞斯尼克：我不知道具体细节。他们毕业后创办了公司，而且是高盈利公司。所以售卖MakeyMakey的项目，是赚钱的。但不是发生在他们还在麻省理工学院的时候。吴俊杰：期望越来越多的人能够从Scratch的学习中收获创造，从而在创客运动中成为一个受益者。我也期望在未来，您能够常常来中国分享关于程序设计以及它背后的精彩故事。

采访后记[size=1em]事实上这是一个“意料之中”的采访，因为我关注米切尔·瑞斯尼克教授及其团队已经很多年。我非常喜欢“终身幼儿园”这个项目的名字，它像一个从西蒙·帕佩特先生开始点燃的火炬，照亮着学习者走向自由的路途。我甚至为它注册了一个域名，期望有一天能够送给合适的人。


我和米切尔·瑞斯尼克教授的缘分则来自于PicoCrickets。这个设计很好，但是商业上并不太成功的项目。在2008年米切尔在北京市第65中学的一次讲座上，作为一个迷茫的“物理老师”的我，看到了PicoCrickets的各种可能性以及Scratch的优越性，便开始了后续的研究。

之后，我被告知这款硬件已经停产了。于是转向了PicoCrickets的孪生兄弟——作为开源硬件的PicoBorad，就是大家常常提到的Scratch传感器板。它是开源硬件，永远不会因为知识产权的原因停产，进而开始学习创客神器Arduino，接触并了解创客运动和创客文化。

在Scratch@MIT2012年会上，我认识了M a k e y M a k e y 的创始人Jay Silver，当时他还没有毕业。我觉得MakeyMakey这种零起点的像鼠标和键盘一样容易操作的互动媒体设备很酷，但是也担心这种开源的创客项目可能做不长久，商业价值存疑。



但是后来的故事是美好的，MakeyMakey经历了典型的创客圈到媒体圈再到消费者圈子的华丽转身，成为了一款面向市场的大众产品。此次出访，我在美国丹佛科技馆的纪念品商店看到还有售卖。可以说，从媒体实验室优秀毕业生Jay Silver的故事中，我们能够看到一个典型的“让教育滋养创客，让创客丰富教育”的例子。从他的linkedIn主页上可以看出，现在他供职于mak e r ED网络社区——一个致力于创客教育推广的非营利组织。故事讲到这里，好像形成了一个“Scratch—开源硬件—创客—创客教育”的闭环。一个个“别人家的孩子”“人生赢家”的故事，之于千千万万奋战于书山题海的中国师生，又有何借鉴意义呢？

答案在于：它离你并不远。创客运动和程序语言教学的复兴在世界范围内几乎是同步开始的。从此次美国之行来看，大有东西方教育界彼此欣赏之势。然而真正的问题在于，谁能够将程序语言教学掀起的这一场边缘革命，应用于教育体系的变革之中？让它更具适切性和执行力，让创新教育成为缩小社会矛盾的利器，而非扩大不平等的工具。这既是善事又是难事，而自西蒙·帕佩特先生以来的那个“拉丁舞俱乐部”式的自由学习环境的构建梦想，则是照亮这一切的智慧之光。

（作者单位：北京景山学校）

小编说

来自于山东省淄博市桓台县马桥镇陈庄小学的郝文老师非常热心，看到吴俊杰老师采访的视频后，自发将其内容翻译整理出来，并放到网上，以期让更多的人看到。所以本文的写作，也有郝老师的贡献。对于翻译这段采访的初衷，郝老师也撰文谈了自己的感想——

俗话说，亲其师，信其道。处于“互联网+”时代下的老师，就不再仅仅是学校里教过我们的老师。我这里想重点说说吴俊杰老师和米切尔·瑞斯尼克教授。2016年5月，有机会在淄博市现场聆听了吴老师的报告。让我印象深刻的是，吴老师的报告风趣幽默，内容跨度大，观点新颖、前卫。2016年6月，吴俊杰老师受邀到美国学习和参观。对于美国的STEAM教育，我也很好奇。因此，当吴老师于6月25日在微信朋友圈分享了采访视频时，我非常想知道他们到底说的是什么。这种好奇困扰了我一天一夜，最后决定把它翻译出来，并将有价值的思想传递出去。

专访中米切尔·瑞斯尼克教授对于“通过Scratch创新和分享，让孩子学会如何创造性地思考问题，系统化地提升自我以及团结协作”的回答，让我备受鼓舞。9月13日，中国学生发展核心素养研究成果发布。其中“实践创新”素养就与这种观点不谋而合。而实践创新，也是当前学校创客教育积极推进的方向，是让学生能参与社会的出发点。

我是一名农村小学教师，我有很多“孩子”。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天赋，都有激情和欲望去实践自己的创新与创造。我和孩子一起学习Scratch图形化编程、一起画画、一起连接电路……结伴同行，让我感觉坚定与充实。我相信孩子基本素养的能量积累一定会有绚丽爆发的美好明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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